鏡外秩序|透過現象,看出規則 慢下來,一起拆開那些習以為常 vol.3
自言之初|這是一篇關於善良的文章,也是一篇關於選擇與自由的文章。
我們總以為善良是性格,是教養,是一種溫和的天性。但我想談的善良,常常不是天生的,而是來自一種痛過後仍不選擇傷人的堅持。
它或許微弱、不被喜歡、甚至需要冒風險,但正是這樣的善,才真正揭露了人性的深度與自由的樣子。
我們如何理解「善良」?
我們常說一個人很善良。 有時是指他脾氣好,不容易發火;有時是說他待人有禮,反應溫和;也有時,是他在別人困難的時候,願意多做一點、不推開、不落井下石;更甚者,是在危難之間挺身而出。
但善良不只是脾氣好或不惹事。有些善良只是因為從沒被逼到掙扎的位置,並不是自由的選擇,而是從未被測試。
而有一些人,真的從困難裡來,經歷混亂、恐懼、壓迫。他們知道什麼叫無助。但就是這些人之中,能經過磨難還能倖存的,有時會出現一種更安靜卻堅定的善良。他們的善,不是習慣的,而是冒風險的。他們常常不被喜歡、不被邀請,但在那個沒人出聲的時刻,他們站著。
善良並非無條件的。情緒穩定的人比較容易不爆炸,有資源的人比較容易慷慨,有被理解過的人比較容易去理解別人。這是情緒盈餘,也是結構的幸運。
他們選擇轉化:從極端中留下善的人
但也有一些人,在極端的痛苦之中,選擇一條通往「轉化」的路。
Viktor Frankl,被關進納粹集中營,家人死去,身體與靈魂都被折磨到極限。但他後來說,人在任何處境中都有選擇的自由。他把痛變成理論,把創傷轉化成陪別人的方法。
Maya Angelou,童年遭受性侵,在沉默裡度過數年。她沒有讓那段痛變成對人的冷漠,而是用詩與聲音為所有無法說話的孩子發聲。她的創傷成了一把開門的鑰匙,不是一把反鎖的利刃。
Norma Hotaling,從性交易與成癮的深谷走出來,轉身創立組織,幫助更多人脫離同樣的困境。她的善良,不是因為她被拯救,而是因為她不願別人再陷落。
還有一些人,為了守住自己的善,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 像 Jack Phillips,鐵達尼號的首席無線報務員,在船即將沉沒時,他選擇留在崗位,持續發出求救訊號直到最後一刻。這些訊號穿越冰冷的黑夜,引導救援船趕來。他自己,卻再也沒有回來。 他沒有站上舞台,也沒能留下名號,只是盡忠職守。但他的選擇,讓七百多人得以存活。 那是一種信念,也是一種自由的見證。(關聯閱讀:《誰還會留下來,發出最後的訊號?》)
誰能留下善?
但我們也要誠實地問——那些人,真的是靠自己撐過來的嗎? 我不這麼相信。就算他們看起來獨自前行,實際上,在某些時刻,他們被接住過。有時,只是一句話、一個眼神,讓一個人想像出「我也許值得」。我也曾有過那樣的一刻。
我沉默。忽然想起小時候,每次醒來都會看到媽媽的臉。她會說:「我好愛妳,乖乖女。妳好好看,好乖乖,妳一定可以的。」
原來,一個孩子能不能走過時代的風暴,有時只靠那麼一雙眼睛的凝視。
但她後來也因為自己的局限離開了我。在我年少的時候,就學會了獨自醒來。那句話沒有讓我免於傷害。
我知道,幾乎每個有不幸福童年經歷的孩子,都有過某一刻被說「你很好」、「你很可愛」。但那些話,不總是能留下來。
為什麼有些孩子能內化一句話?
也許不是因為那句話特別強,而是那孩子心裡剛好還有一個沒被關死的角落。
那個角落,也許來自某次微弱的理解、某個還不願變壞的堅持。那句話進來,就停在那裡,變成他對自己說的低語:「也許我值得。」
不是愛的總和,只是一道細縫。但有時候,命就靠那道細縫撐著。
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起點。有些人從順境長大,有些人從痛裡來;有些人天生氣質溫柔,有些人則總是像被磨出來的刺。但我們都會面對選擇:
當我們有餘裕時,我們會不會把它拿來保護更脆弱的人? 當我們受過傷,我們能不能不把傷複製出去?
我們可以一直持有自己的想法,但有時候,在某個破碎的時刻,光進來了。那一刻,也許讓我們多想了一點,甚至改變方向。(關聯閱讀:《愛的真相:Run Towards the Roar》)
善良,是需要條件的。是一種需要練習的選擇,也是一種,需要能量才能守住的姿態。
我寫這篇,不是為了定義誰是善良的典範。 而是想記住,在我們的時代,也曾有人,在極端裡,沒有選擇報復,而是選擇站著。 他們不是因為不痛才這麼做,而是因為太知道痛是什麼,所以不想讓它落到別人身上。 那樣的選擇,也許不會被歷史書留下名字,但我想說:我看見了,也記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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