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《自由的幾種樣子》
選擇、責任、愛與自我覺察的四場對話
有些自由,是一種大聲說「不」的叛逆;
有些自由,卻是願意留下來、默默承擔的練習。
這一組文字,寫在我搬到英國以後,也寫在一次次回望過去與現在的交界處。
從少女時期的日記,到成年後的責任選擇,再到母職裡看見下一代發問的眼睛——
自由,對我來說,已經不再只是「能選擇什麼」,而是「學會怎麼去愛、怎麼去辨認真正的選擇」。
這些思考,落在四篇筆記裡:
能哭的人,不是脆弱的人:寫在《The Holiday》與十年日記之後
留下來的自由:在 Phillips 紀念迴廊,Jack Phillips 與沉沒訊號
種花的人,不是軟弱的人:Gertrude Jekyll 與秩序裡的自由
用童話守夢的人:Beatrix Potter 與愛、失去與選擇
如果說自由是一種天賦,那我想,它更是一場練習。
願這些文字,陪你在自己的路上,慢慢練習。
自言之初 |有些電影,第一次看是故事,第二次看是自己。十幾年前,我在香港寫下那篇日記。今天,在 Shere 的雨裡,我終於懂了自己為什麼會寫、又為什麼還在寫。
我第一次看《The Holiday》時,正是剛開始工作、學著做一個大人的時候。那時候的我住在香港,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住在英國。我現在住的地方,曾經也屬於 Surrey。更沒想到,十幾年後我會站在這部電影的拍攝地 Shere,一邊避雨,一邊回望那個寫下日記的晚上。可走著走著,還是走回了當年電影裡的那片鄉野。
那篇日記,我還留著。
Amanda 是一位事業成功、情感封閉的電影預告製作人;Iris 則是溫柔敏感、總是在關係裡犧牲與忍耐的專欄編輯。她們來自兩個世界,卻都在各自的感情裡受了傷——於是透過一場聖誕節的「交換人生」,一個從洛杉磯來到英國鄉間,一個從倫敦飛到美國小屋,才慢慢找回自己遺失的情感能力。
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會像 Iris,總是默默忍耐、心懷善意;後來我努力讓自己活成 Amanda,學著獨立、果斷、不掉眼淚。
但現在回頭看,我好像兩個都像,又都不像了。我不是她們其中任何一個,我只是——慢慢學會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的那個人。
那年我寫下:「她不算漂亮,但是一顰一笑都牽動我的心,我願把她比作一個精靈。」——那樣的句子,如今回看,有點年輕、有點誇張,但也真誠得讓人想笑。
再看一次這部電影,是最近的事。這一次我才發現,原來「能哭」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。我終於能哭了,不是因為更脆弱,而是因為更接近自己。
抵達 Shere 的那天下午,下起了雨。還沒走幾步就開始下大雨,四個人便一起跑進 White Horse pub 裡避雨,乾脆提早吃晚餐。那一刻非常像電影:冷冷的天氣、熱熱的燈光、孩子們微濕的頭髮、笑鬧著,等食物端上來。我看著窗外,又想起那場帳篷裡的戲——Amanda 和 Graham、還有他的兩個女兒 Olivia 和 Sophie。那是 Amanda 願意走進現實生活的時刻,是她不再只是夢中人,而是開始嘗試愛、參與愛、承擔愛。
我也看到了一些鴨子。在 pub 旁邊有條小河,現在是求偶季節。那些羽毛鮮亮的雄鴨會跟著羽色黯淡的雌鴨,一副生死相隨的樣子。但我觀察了很久,發現真正形影不離的鴨子其實很少,不到十分之一。大部分只是短暫停留一下,就各自離去。人也是吧。有些關係來得熱烈,走得輕易;而真正願意停下來、一起淋雨、一起走回現實的人,從來都是例外。
我們後來去了教堂。St James Church 的留言板貼著一張張小紙條,心心寫了波波的名字,還寫下「考試過關」和「想做一個藝術家」。她本來只寫到「artist」,但後來又加了一個詞:「famous」。她猶豫了一下,我看著她,說:「想就加吧。」她便真的加上了。
然後,在紙條的角落,她還偷偷寫上了她的筆名。她沒說,只是靜靜地寫完。我後來才發現。
那一刻我笑了,也有點鼻酸。她大概還不完全明白「筆名」的意義,但她已經在用屬於自己的方式,為未來留下一點想像。她可能不知道這樣的組合意味著什麼——但我知道,那是她對世界發出的第一道微光。
我不想因為她的所謂「資質」就替她預設命運。人不是那麼輕易被定義的,更不是被我這種有限見識的人可以定義的。夢想離現實看似遙遠,但走著走著,也就到了。就像十幾年前那個在香港寫下日記的女孩,會一步一步,走到現在的 Surrey,把一個夢中人,活成了一朵現實裡的花。
我們來到這裡,還有一個原因是墨然。他知道我曾經寫過那篇關於《The Holiday》的文章——那篇絮絮叨叨、分析每一個角色的文字。他記得,於是提議帶我們來這裡。他是個怕負責的人,曾經也逃避過很多東西,但這次,他選擇留在這裡,陪著我和孩子們一起看雨、吃飯、走在這個童話般的小鎮上。
是什麼讓一個怕負責的人留下來呢?
我沒有答案。但我記得當年我寫日記的結尾是這樣的:「如果不寫,我怕我連被感動的能力都沒有了。」而現在,我想說的是:如果不活過一場真正的現實生活,我怕我永遠都只是在電影裡幻想愛。
而現在,我已經走出螢幕,走進那個花了很久才抵達的地方。
📖 〈那年冬天,我寫下這段日記〉:
「Amanda 是一個能幹且精神緊張的女子,她已經忘記哭的感覺……我願把她比作一個精靈。」
「Iris 善良、敏感……我願把她比作一個天使。」
「想多了,寫多了。上帝一定會在笑我。就笑吧。如果不寫,我怕我連被感動的能力都沒有了。」
✍️ 現在的我想說:
十幾年過去了,我才明白,寫不是為了記錄一部電影,而是為了記得我還有感動的能力。
那時候的我,還沒真正走進人生的帳篷,還不懂得怎麼哭,也還不會好好去愛、去留下來。
但我已經在練習了。寫下那些句子的時候,我就已經悄悄開始了。
🌱 這是我寫下的第一篇《自由的幾種樣子》筆記,從鄰近的小鎮 Shere 開始。
接下來,我還想告訴你 Jack Phillips 的故事,Gertrude Jekyll 的花園,還有 Miss Potter 靜靜守護土地的選擇。
🕊|後記|
那張紙條上的筆名,我到現在還記得。
她悄悄拼上了我的姓,也拼上了墨然的。沒有人教她這樣做,她自己決定的。
我有時候會想:到底該不該鼓勵她走得太遠?
說得太高,怕變成壓力;說得太低,又怕她以為人生只有這麼一點可能。
她的成績也許追不上我們當年的腳步,但我不甘心讓命運太早落槌。
我不相信人的命是天生寫死的,尤其是她這樣一個會默默命名自己的人。
我想給她希望,也怕她失望。想放她自由,又總想用愛把她托住。
我們不是給她未來的人,而是陪她長出未來的人。
我想,這花不是她一個人能開的。
我們也要一起修剪、澆水、學會放手。
然後,她才能真的開花。
延伸閱讀:《誰還會留下來,發出最後的訊號?》、《種花的人,不是軟弱的人:在博物館,我遇見 Gertrude Jekyll》、《Miss Potter:她把故事種在土地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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