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為《母職與信念三部曲》之二。前文:《Pergola:花,什麼時候開?》。延伸閱讀:《愛的真相:Run Toward the Roar》。
自言之初|原來我以為的信念,不過是恐懼穿上了理想的外衣
這是一段母職信仰崩塌的紀錄,也是我第一次承認:我不是那麼自由的母親。
我以為自己早已脫離父親的控制,以為搬離、獨立、讀波伏娃,就已經重寫了命運。
但當醫生說出「這會伴隨她一生」那句話,我才知道,原來我還是那個想用表現換愛的孩子。
我恐懼失控,也恐懼「她不夠好」,因為那意味著——我可能也不夠好。
這不是孩子的問題,是我自己的信仰正在崩解。
而我,站在瓦礫堆前,開始問:如果她不是「好的」,我還會愛她嗎?
1|信仰的崩塌
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脫離父親的控制了。從十幾歲開始,我讀波伏娃,知道不想成為「第二性」;成年後,我搬離原生家庭,經濟獨立,自我抉擇,自以為早已走出那套強者為王的規則。
但當我聽到醫生說:「這會伴隨她一生。」當我真正意識到——心心未來的人生,可能要繞過主流的賽道、走進更複雜、更孤單的森林時,我內心,是崩塌的。
我以為我準備好了。但我沒有。我害怕。不只是為她,也為我自己。
我一生都是順著「叢林法則」努力長大的人。聽父親的話,靠表現取得安全感,把自己塑造成夠聰明、夠能幹、夠堅強的樣子。然後才有被愛、被尊重、被看見的資格。那是我信仰的法則——夠好,才值得。
但現在,這個法則開始裂開了。
心心的讀寫障礙,加上她早年的家庭經歷,讓她的學習變得困難,也讓她變得害怕困難。
她不是不努力,而是努力了,還是做不到「好」。
那這樣的她,還值得被愛嗎?還配得起善待嗎?
2|愛的提問
我開始問一些從來不敢問的問題:
如果她一生都無法被世界定義為「厲害的、成功的、出眾的」那種孩子呢?
如果她不會成為我想像中「靠得住、走得遠、有選擇」的大人呢?
如果她走得慢、繞得遠,甚至一輩子都需要協助與理解呢?
我還能愛她嗎?
不是那種「理所當然」的愛,而是那種——不因為她爭氣、不因為她爭光,只因為她是她的愛。
那種不附帶希望、不附加期待的愛。
那種即使心痛,也願意抱著她說:「沒關係,媽媽就在這裡」的愛。
我發現,我從來沒有學過那樣的愛。
我是在表現主義中長大的孩子,我是拿獎狀換安全感的人,我是靠能力抵擋羞恥與孤單的大人。
而現在,我的孩子,把我帶到了愛的根本問題前:
如果她不是「好的」,我還愛嗎?
3|重寫信仰
答案是:我想學。
我想學著放下那個叢林法則。
它撐住了我的過去,但不能主宰我的未來。
它教我如何活下來,但沒有教我怎麼自由、怎麼愛。
我想學著相信——即使她無法證明什麼、產出什麼、達到什麼,她依然值得被世界善待。
我想學著相信——她不是「還沒變好」,而是「本來就好」。
她的節奏不是落後,而是不同;她的痛苦不是失敗,而是語言。
我想學著陪她走一條不是為了贏的路,而是為了成為她自己的路。
我也想學著陪我自己——從那個被迫乖巧的小女孩,長成一個可以溫柔對抗信仰崩解的母親。
結語
有些信仰,是在最愛的人面前,才發現無法繼續相信的。
有些選擇,是在愛裡痛過之後,才願意開始重寫的。
我正在重寫我對「好」的定義,
也正在重寫,我怎麼去愛一個人——
不是因為她夠好,而是因為她是她。
這是我信仰崩塌的紀錄,也是我對愛最誠實的提問。
「如果她不是『好的』,我還愛嗎?」這不只是對孩子的問題,也是對自己的考驗。
我正試著放下叢林法則,在愛裡重新定義什麼叫值得。
前文:《Pergola:花,什麼時候開?》。延伸閱讀:《愛的真相:Run Toward the Roar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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