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言之初|
這看似是一篇關於 Fenton House 的導覽筆記,實際是一次關於「看見」的提醒。
從樂器到花園,從鋼琴家到孩子們,
我在每一個細節裡,慢慢辨認:
什麼是被保存的?什麼是真正活著的?
哪些是擺出來的美,
而哪些,是在相處裡流動的真實?
今天,我們去了Hampstead的Fenton House參觀。沿著Frognal Road,我們拐到這棟17世紀晚期的英國鄉紳宅邸。屋內展示了大量17至18世紀的古董家具,瓷器與樂器。房屋本身保持原始結構,木質樓梯、傾斜地板與壁爐均可見歲月痕跡。
花園分為果園,正式花園與露台草坪三區,明顯幾何結構,不是我喜歡的類型,但是在這麼一個地方有果園是比較特別。蘋果已經結果了,掛滿枝頭,有一些已經散落在草地。
樂器收藏為Fenton House的重要特色,包括稀有的大鍵琴、羽管鍵琴與早期鋼琴,多數仍可彈奏。展示方式不以過度說明為主,讓訪客自行在沉靜空間中觀察。
我們走到2樓的時候,遇到一位音樂家正在彈奏一部古舊的鋼琴。他這麼做,是為了維護這些鋼琴的音韻。他無法看見東西,但他的身體節奏與鋼琴混然一體,彷彿每一下觸鍵都來自身體內部的律動,而非視覺的引導。那一刻,我幾乎忘了他在展示,而像是悄然撞見某種靈魂在空間中的延續與流動。他對我說:「你聽,真的鋼琴聲音,和那些電子聲音真的不一樣。有歷史的。」那句話像一道縫隙,讓我看見音樂除了是技巧或表演,也是記憶,身體與空間之間的共鳴。
真正的保存,不是封存,而是讓聲音繼續流動,讓木頭與弦仍有體溫。
畫作部分多為17–18世紀肖像畫與靜物畫,與家具位置互為構圖。
不過,一間又一間房間的瓷器與樂器收藏,我感覺它們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。也許是因為這些物件原本並不屬於這棟宅邸,而是National Trust後來納入的藏品,讓整體空間從家庭生活感,轉為一個展示場所。房子變成了承載展品的容器,雖然還是美,但那種「家」的語氣變得較為模糊。
在我們離開Fenton House大門,剛想走進花園的時候,心心逗弄著在墨然懷裡的波波,兩人發出一陣純真的笑聲。就在那個瞬間,一位離開花園的女士回頭看了我們一眼,脫口而出,「So beautiful.」那一刻,我知道,她是在說我們一家四口流露出的真情與聯繫。那是一種不用解釋的美,一種人與人之間真正有連結的瞬間。
進了花園,細碎的雨停了。我們在樹下的一張長椅上坐下,陽光剛好灑在石徑與花叢間。心心突然轉身撒嬌,要墨然讀《Lottie Brooks》給她和波波聽。她說:「現在讀,晚上睡前再讀一次。」
墨然沒有推辭,認真地翻開書,開始讀起那些熟悉又滑稽的橋段。他的聲音落在花園裡的風與葉子之間,波波什麼都不懂,偶爾笑笑,心心一邊聽一邊湊近看書頁。
那一刻,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:比起眼前幾何對稱的草坪與花圃,這個畫面才是真正好看的風景。一個父親用心地讀書給兩個女兒聽。
有些地方,會因為空間本身而成為目的地。但,也有些時刻,讓人明白:真正值得記住的,是某個人在你身邊,真誠地笑。
我在Fenton House 看見了真實的美。名貴的鋼琴,若沒有人用心彈奏,便失去了靈魂;設計得再精緻的花園,若沒有人在其中嬉笑對話,也不會真正美。
美,不只是擺出來的視覺風景,而是人與人之間,願意連結、願意活著地存在。
有時候,看不見的,比看得見的,更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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