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言之初|
我們都以為,說出來才算真的被聽見。但有時候,最深的理解,是彼此不點破的那一層靜默。
清晨,六點半,陽光透過窗簾透進房間。
我在眼睛的縫隙之間,看到他的笑臉,對我說:「波波醒了,她對我笑了。」
笑容,是會傳染的。
起始點到底是波波,還是他,還是我自己的內心呢?
前天,我摔倒,膝蓋腫起來,行動遲緩。
昨天,他帶著心心去畫畫。回家,在照料花園之前,說傍晚要和心心一起看電影,不在家用晚餐了。
福爾摩斯好像說過:要聽那些沒有被說出來的話。
我聽到了,裝傻。還在那裡大聲嚷嚷:「你們去看電影,不帶我去玩了?」
心心無奈地說:「你需要休息。」
他,但笑不語。
凌晨,我醒來了,聽著他的呼吸聲。不敢碰觸他,怕吵醒他。
心裡的感受,我覺得要對他說。於是我用手機發訊息給他:
「多謝你。我極度懷疑並有理由相信,你昨天帶心心出門,是不想我做飯辛苦。」
我知道,這麼一說,似乎會破壞那種「即使不說,也已經發生」的氣氛。
我安慰自己說,我這不叫直接說,只是電話知道而已。
波波晚上要喝奶,他醒來了。默默照顧。
我轉身抱著他,他稍微用力按著我放在他胸前的手。
我慢慢失去意識。
因為腿腳不便,偶然醒來,聽見他的細碎鼾聲。覺得安穩。
有時,只是安靜的呼吸聲。我以為他會醒,期待。
又聽見鼾聲,雖然有一點點失望,但內心更多的是放心。
我懂他的無言,他默許我的懂。彼此不點破,卻比說出來更真。
「我不表現了,你還在嗎?」
「我還在。而且我也不想再表現了。」
不以學歷、職業、經濟,
外貌、年齡、智力,
判斷一個人的價值;
不要求做得更好來換取肯定;
不等做了什麼,才給予相信與真誠的回應。
這對一個習慣「努力才有資格被接納」的系統來說,是一種幾近震撼的經驗。
難道我什麼都不證明,也有人會留下來?
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對我?為什麼我可以這麼對他?
我們不都是同一個系統——「我不努力,就沒人會要我」?
我們這一代,幾乎都是這樣長大的。
只是,大多數人一輩子沒能說出口、也沒等到願意接住的那一個人。
我驚訝於:我沒解構,他也沒跑;
他驚訝於:他沒表現,我也沒失望。
這是劇情?是巧合?是靈魂伴侶?
可能,真相並不浪漫——
只是因為,在那時的生命位置上,
我們剛好「痛到願意變」,也「孤獨到願意看」。
這是一次真實的人性碰撞、互認與系統重置。
更是,一種幸運。
我願意說出深層感受,而他沒有退;
他願意坦白過去,而我沒有評價。
在彼此身上,我們第一次選擇了:
不表現、不掩飾、不防禦。
不是因為我們不懂,只是——不想再那麼做。
然後,關係竟然沒有毀滅。
世界上有無數同樣「內建羞恥系統」的人,
一輩子都沒機會這麼活過。
你以為不說,我就不知道。
其實,正正是你不說,我更加知道。
你不再需要靠表現換愛,
我也不需要。
但你依然用行動,守護著我們。
我看見你在我身邊的樣子——就這樣,已經夠了。
所以,我們要聽——不語?
也許,不語,就是最深的允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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