🪞 自言之初|他們都在教我怎麼當人,卻沒人等我成為我自己
這是一封寫給波伏娃的信,也是一段從投射中掙脫的旅程。
我曾努力成為他們想要的樣子——
在母親的眼裡盡責,在父親的期待裡果斷。
他們以為我是在長大,
但我知道,那只是我在練習怎麼成為他們希望的模樣。
直到今天,在車裡,我第一次停下那場表演。
不是因為我準備好了,而是因為我累了。
累於說著不屬於我的語氣,累於把自己塞進預設的輪廓。
也許清醒不是一個瞬間,
而是我們在平凡日常裡,
一次次選擇不要再重演。
親愛的波伏娃:
今天早上,我和心心、墨然準備出門。母親並不和我們同行,但她站在門口,一邊看我們穿鞋,一邊碎碎念著要我收拾、交代一些物品怎麼處理。那一刻,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,像是被什麼拉住了腳步。我語氣不太好地回應了,甚至直接說出我無法照她的方式做。
我覺得煩。她的聲音像雨點一樣落在我背後。
但我也看見她默默地為家裡收拾一整天,盡力而認真。
她沒有要求感謝,只是把那一套她學來的「盡責」完整地交給我。
我以為我只是為自己說話。直到轉頭看見墨然正安靜地看著我,沒有評論,只是陪在我身邊。那一刻,我知道我並不孤單。
但我也清楚,我做得並不好——不是因為我表達了自己,而是因為我連自己的情緒都負擔不起。
在車裡,他們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,我卻仍困在情緒裡打轉。
我不是一個及格的大人,我知道。
我太想清楚、太想正確,反而忘了在場。
陽光從車窗灑進來,心心在後座吃著那片墨然為她準備、滿是巧克力醬的麵包。
那細碎的悉索聲,突然讓我回神——我正在過一個真實的早晨。
那一刻,我想起妳說的:
「女人不是天生的,而是後來成為的。」
我開始明白,有些我以為是自己的反應,
其實是歷史、家庭與權力結構,在我體內無聲地流動。
但我也不只是母親教出來的。
我身體裡還有另一種聲音,是來自父親。
他從不真正承認我是女兒,而是把我當成無法生出男孩的替代。
他教我競爭、果斷、堅強、不能脆弱。
但那不是出於愛,而是補償。
他甚至把理想伴侶的樣貌也投射在我身上。
從他如何對待我母親的方式裡,
我學會了什麼叫做「被改造的女人」,
也看見了自己慢慢變成了「被投射的載體」。
所以我在兩種教化之間長大——
一邊要我成為溫順、勤快、有條理的「女人」,
一邊要我成為堅硬、沉默、果斷的「非女人」。
我不是哪一邊。
我是他們共同想像的碎片。
過去,我以為只要夠努力、夠乖、夠會撐場面,
就能被看見、被認可。
後來我才明白——
努力不是問題,怕不被愛才是問題。
我曾把競爭對象設為男性,或那些像男性的女性。
太害怕自己成為「情緒化、需要人、會崩潰的那種女人」,
於是拼命證明自己不是她們。
但現在我知道——
那些男性可能從未意識過自己的特權,
那些女性,也未必知道自己其實只是用另一種方式,延續著對女性的物化。
我曾經覺得自己是「贗品」。
不是因為我不真,
而是因為我在父權社會裡,被作為替代品製造出來。
即使我被教導像男孩一樣活,
教我的人始終知道我不是男孩。
只是他無法承認現實,無法擁抱原樣的我。
直到今天,在車裡,
我從憤怒走向平靜。
我意識到自己也曾用不屬於自己的方式說話,
也曾用過別人的語氣回應母親。
但這次,我沒有繼續。
我不是贗品。這個詞我不服。
我不再只是投射的載體,
我是我自己。
我知道我的父母有他們的限制,
他們給我的,是他們生命經驗中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。
但那不能成為他們止步不前的理由,
正如我也不願以此為藉口,
不去修正我對心心的愛、
不去反思我對自己的教化方式。
哪怕只是今天比明天多一分清醒,
也值得。
我不只想成為一個「女人」,
我想以「人」的標準活著。
人之所以為人,
不在於效率、表現,甚至不只是自由,
而在於能夠選擇去愛——
不為討好,不為補償,
而是清醒地愛。
我希望能從愛身邊的人開始,
從不再否定自己開始。
我知道我還沒走到那裡,
現實還是糟糕,習氣依然強大,
但我願意慢慢往前走。
這不是對過去的寬恕,
而是我不願把過去的錯誤,
延續在我對女兒的方式裡。
也不是逃避,
更不是和解,
而是我不想活成自己不相信的樣子。
妳說:
「我的一生是我寫的。」
那麼今天的我,
也正在用自己的語言,
重寫一點點的命運。
敬妳,
也敬那些從裂縫中長出來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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