🪞 自言之初|當我說「我昨天哭著睡著了」那一刻,他抱著我,說了聲早安。我才發現,我竟然已經走了這麼遠。
這是一篇關於防禦、禮貌性退讓、生存姿態與情緒復甦的書寫。
我以為,只要不拒絕、不冷臉,就是成熟有禮;
我以為,只要控制得當、不被誤會,就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。
但原來,那些溫柔背後,是我習慣性壓下的自我。
當我說出那句話,他沒有追問,只是靜靜地接住我。
我才真正明白——
我不是不想靠近,
我只是從來不相信,自己也值得被接住。
「愛的進攻總是令人驚嘆,
沒有任何情況可以免疫。
即使是徹底隔絕的生活方式,也會驚慌地發現,
一個意料之外的火花從天而降,
開始悶燒,最後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熊熊烈火。」
——約翰·奧多諾赫《美麗》
今天早上,我對墨然說出了昨晚哭著入睡的原因。
他靜靜地抱著我,沒有追問,只是輕輕笑了笑,說:「早安。」
就是在那個瞬間,我忽然意識到:我已經走了這麼遠。
那些曾經難以啟齒的委屈與壓抑,如今可以被說出口;
那些我過去總是急著掩蓋的脆弱,如今有人可以接得住。
原來我真的已經慢慢克服了那層無聲的防禦——
那種總是讓別人舒服,卻不讓自己靠近的習慣。
那一刻,我想起了 2021 年 10 月 30 日寫下的一篇日記。
那時的我,還活在另一種節奏裡,一種看似穩定、實則孤單的生存模式裡。
2021 年 10 月 30 日,我多年來第一次再次自己去看電影。
那部電影是《假面飯店 2:假面之夜》。選它的原因很簡單:東野圭吾、我看過第一部,以及——我想重新靠近自己。
電影講的是「假面」。酒店相信,假面能帶來自由與歡愉。
但我知道,假面也是防禦,是人為了生存而學會的自我掩護。
它藏起真相,保護傷口,也悄悄讓人遺忘自己。
那天坐在戲院裡,我忽然發現,感覺正在復甦。
那些我以為早已遺失的敏感與渴望,竟在不知不覺中,開始一點一點回來。
那時的我,還活在清楚的結構與距離中。
我曾經連續幾個月,每天早上六點半準時出門去 Pure Fitness,搭同一位 Uber 司機的車。
他不曉得我當時正處於分居期。我從未告訴他——甚至連這樣的念頭也沒敢想像。
對我來說,「隱藏自己的生活」幾乎是本能反應。只需要笑一笑,就能讓自己不被看見。
有天他問我:「這麼早,是要去哪裡上班嗎?」
我笑著回應:「工作前先健身一下。」
之後他開始問我週末是否也會去,甚至試探性地問我,要不要一起運動。
我沒有說實話,也沒有冷臉拒絕。我說自己星期六早上七點半就會離開健身室。
那是一句幾乎無法接話的時間設定。這不是他的錯,是我問題導致。
這是我慣用的方式——有禮而退場。
話說出口的瞬間,我就知道他接不下去。那不是婉拒,是用語言製造一個乾淨的結束點,讓場面穩穩落地。
後來有一天,他送我一瓶自製水果茶。
我知道他會誤會。但我還是笑著接過來,用自己的水樽裝了半瓶,說:「謝謝你,下次不用麻煩啦。」
我不是因為喜歡他才接受。
我只是知道,如果我當下拒絕,他會很難堪。
那一刻,我寧願壓下自己清楚的判斷,也要保住場面的和諧。
那不是柔弱,而是一種生存方式。
我的防禦機制,不是為了防禦傷害,而是為了維持平衡。
我寧願犧牲自己不被誤會的權利,也不願讓對方掉進難堪的沉默。
這種退讓,看似體貼,其實是深層的自我抹除——
讓別人舒服,是我用來保護自己最隱密的方式。
我想,這就是我當時最熟練的一種活法。
不給對方難堪,也不給自己情緒出口。
沒有拒絕,沒有靠近。就像一個永遠穩定的港口,不接納,也不出航。
墨然幾句話,就輕易拆穿我費力壓抑的真相。
他或許只是我投射出來的想像。
但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幻想都無法承認,那我只想到一個詞——pathetic。
更矛盾的是,墨然當時其實與我幾乎沒有交集。
我們只是點頭之交,甚至因為某個誤會,連一次正式的見面都沒有。
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,甚至連聲音都沒有聽過。
這樣一個人,卻讓我產生了情感上的騷動——那讓我感到無比羞愧。
對著 Uber 司機,我可以不著痕跡地禮貌撤退;
但對著墨然,我反而產生了不能說出口的感覺。
而這份感覺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麼,而是因為我內在有一道防線被擊中了。
所以羞愧的不是那個人,而是那個突然失守的自己。
幾天後,我鼓起勇氣,把這份對墨然的感受說給佩隱聽。
我說得很小心,也很羞愧。因為他畢竟只是個陌生人。
佩隱聽完後,微笑著對我說:「我為你感恩。」
她說,我不需要為這樣的感覺而感到羞恥。
這份情感的出現,說明我開始鬆動,也開始甦醒。
我是配得起感受到愛情的人——可以去愛,也可以被愛。
只要我們能夠保有理性,保護自己不做出讓自己後悔、帶來傷害的行為,
這份情感就已經是一種自由的證明。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問題從來不是「我怎麼會這樣」,
而是——我終於可以這樣。
我知道,某些防線已經開始鬆動。
只是當時的我,還不敢承認。
但現在,我開始誠實地問自己:
讓別人舒服,是不是也讓我更容易受傷、更加壓抑?
這種方式曾保護我走過許多風雨——
也讓我學會不打擾、不拒絕、不惹麻煩地活著。
但我也漸漸看見,原來那些「不拒絕」與「不說出口」,
都在我心裡累積成一種說不出的疲憊。
我以為這是體貼,後來才知道,
那其實是我對自己說:「你不值得成為問題。」
現在我想試著改寫——
不是要放棄溫柔,而是要開始練習讓自己也被溫柔對待。
我,值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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