🪞 自言之初|有些慢不是落後,而是誠實地走在自己的節奏裡
這是一篇關於存在價值、內在焦慮與生活節奏的反思。
那天,我和 心心 在林間駕車,遇見一段上坡的車龍。前方兩位騎單車的男士踩得緩慢,卻在自己的步調中自然前行。這樣的「慢」,在過去的我眼中也許是阻礙——但那一刻,我竟然開始想:我們急著前行,是不是因為內在早已覺得不配佔據空間?
我從小學著要快、要讓、要躲,但那天我第一次明白:不需要道歉地存在,本身就是一種修復。
所以我寫下這篇文章,不是為了讚美慢本身,而是想為那些還在學會盛開的人,保留一點可以被善待的節奏。
今天午後,我和 心心 在 里士滿公園(Richmond Park) 的 伊莎貝拉花園(Isabella Plantation) 散步。
那是一片被人精心安排的植物園林——花木成行,水流有序,彷彿每一寸生長都經過設計與呵護。
走出園林,我們回到無邊的林間,看到幾十頭自由走動的鹿,在陽光裡穿梭。
一靜一動,一內一外,那種秩序與自然並存的畫面,讓我開始思考:我們的世界,是不是也能這樣共存?
回程的車上,我們遇見一條長長的車龍。
前方,是兩位慢騎的單車男士;後方,是一整列私家車緩慢跟隨。第一輛,就是我們。
那是一段不短的上坡路,他們踩得慢,是因為地勢讓速度放緩;但看得出來,他們已經在盡全力維持節奏。這不是拖延,也不是自我,而是一種誠實的步伐。
所有車輛都沒辦法超車,只能慢慢走。我握著方向盤,雖然擔心被後方司機嫌慢,但還是入鄉隨俗——沒有喇叭,沒有催促。
心心 問我:「為什麼我們不超車?」
我說:「因為私家車是強者,單車是弱者。強者應該保護弱者。」
話一出口,我自己也愣了。這不是我從小被教導的邏輯。
我學的是效率至上、快者為王,讓行,是沒用的代名詞。
我轉頭問 心心:「那獅子應該吃掉其他動物,還是保護牠們?」
她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保護。」
一句話,說出了我用半生才學會的語言。
一個母親,在叢林裡走出來,想教會下一代——不是怎麼爭,而是怎麼守。
怎麼讓強大成為溫柔,而不是霸權。
但我心底那個熟悉的聲音還在:
「萬一我成不了英雄呢?」
彷彿只有夠強、夠快、夠好,才有資格保護別人、佔據空間、被人理解。
否則,就該讓開,不該發聲,不配存在。
我望著那兩位騎單車的男士——雖然正努力踩著上坡,卻仍然保持著自己的節奏。並肩而行,安靜前行,那份從容,似乎與車龍的壓力無關。
不是沒察覺,只是他們相信:慢,不是錯;存在,不需要道歉。
我忽然意識到:如果是我,我會焦慮得要命。邊騎邊說對不起,還會默默想著怎樣讓出一條路——就怕妨礙別人、拖累進度、打擾秩序。
因為我從小被教的,是另一種生存方式:你要配得起這條路。你不夠好,就該讓開。
而他們,沒有解釋,沒有道歉,就那樣自然地走著。彷彿這條路,本來就屬於他們。
我卻連「佔據一段時間」都會問自己一句——我,配嗎?
就在那一長列車龍裡,我想起了今天下午的畫面——
伊莎貝拉花園(Isabella Plantation),那片靜靜被圈起的園林。
它被人設計、圍護,與自由生長的草原與鹿群形成鮮明對比。
花木井然,水道蜿蜒。那不是叢林,也不是戰場,而是一個允許生命慢慢盛開的所在。
我忽然明白,不是所有存在都需要靠「夠快」、「夠強」、「不打擾他人」來爭取權利。
有些生命,本就安靜、緩慢,不是缺陷,是節奏。
當我們擁有更多力量,也就多了一份責任——不是因為高尚,而是因為有餘力。
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:不是打造叢林的人,而是,願意圈出一小塊安全土地,給那些還在學會盛開的人。
今天,我在一條車龍裡,看見了自己想成為的大人模樣。
不是最快的,不是最強的,也不是最有效率的,
而是那個不急著證明自己、卻仍然願意守護別人的人。
我也更明白了三件事:
當我成為強者,我願意保護弱者。因為力量,不是為了征服,而是為了守護。
當我是弱者,我也不該自卑。因為存在本身,就值得被善待。
強弱會輪替,守護卻可以選擇。今天我為你讓路,明天你也可能為我留位。
這條路,不是留給最快、最能衝的人。
它屬於那些——願意放慢腳步、留心他人,也願意共行的人。
心心,今天你問我:「為什麼我們不超車?」
我想,這就是答案——因為我們選擇共行,而不是爭先。
後記:伊莎貝拉花園(Isabella Plantation) 是一個佔地約 40 英畝的圍欄式森林花園,位於 里士滿公園(Richmond Park) 中心偏南位置。自 1831 年起被圍起保護樹林,1950 年代對外開放,展示杜鵑花、山茶花、水生植物等四季美景。名字來自原地主 Lord Sidmouth 的女兒 Isabella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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