🪞 自言之初|我以為我早已離開,其實我一直在學著放下
這是一篇關於身份轉換、職場殘影與說不出口的感謝的書寫。
離開金融圈快三年,我才看清,
有些「體面」,不過是習慣性地撐住角色,有些「專業」,其實是一種無法放鬆的本能。
那天見到鎮東,我看見了他,也看見了過去的自己——
那個語速飛快、記憶精準、踩著高跟鞋趕時間的我。
她還站在原地,但我已經學會,
不必靠她來證明自己還有價值。
那些角色,我感激它們曾幫我撐過風浪;
但此刻的我,更願意用自己的方式,安靜地走出一條新的路。
離開金融圈快三年了,
我才發現,有些過去被視為「體面」的事,
其實只是長年累積下來的習慣——
一種穿進皮膚、藏進骨頭、不易察覺的自我要求。
送完心心後,我開車往 Reading 去見陳鎮東。
車程大約一小時。
那是個週五下午,天氣不冷也不暖,
像一段不願歸類的過去——不難過,也不快樂。
鎮東,是我那個時代的象徵。
老派的金融圈人,
守著某種榮譽與價值觀,
卻也願意理解我們這一代的選擇。
他會帶客戶去會所,也能陪我吃 Five Guys;
認為車子至少要平治 E 系列起跳,
卻也默默看著我開人生第一部 Volkswagen Golf——
不笑我,也不勉強我。
他身上有故事,但從不主動說。
適當時候,他會讓你聽見一點,
像舊派紳士遞過來的名片——
什麼都印得恰到好處,卻從不過界。
原本有人約我明天聚餐,老同事們都會在,包括鎮東。
我拒絕了。
來倫敦之後,我越來越不願意參加那些需要戴上假面的場合。
人緣好或性孤僻,有時只是角度問題。
表面融洽,不代表內心交集。
車子剛停到他樓下,我就看見他站在門口。
他這種人,覺得讓人等待是不合理的——
那是我們那個行業從小養成的反射,早已刻進骨頭。
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自己還在香港時,
每天穿著高跟鞋趕時間的樣子。
那時候我也以為,準時就是一種體面。
我們上一次見面,是 2023 年 8 月,在香港。
他說:「好久不見,我年底終於退休了!」
我說:「恭喜。」
心裡卻在想,
他是否真的喜歡退休。
就像我離開金融圈,表面是解脫,
內心卻仍有一種莫名的眷戀。
那段歲月彷彿是我「有價值」的證明——
功能的、商業的、可量化的。
如果一個人的存在只能靠這些來撐,
其實也挺可憐的。
所謂「菁英」,
往往就是靠角色撐住自己的輪廓。
我們聊著近況,提到香港,雖然此刻我們在 Reading。
他問起心心,說來也巧,心心和他同一天生日。
他記得她,也記得我的事。
那種不多話的記得,讓人微微心暖。
我是初出茅廬時認識他的,
後來甚至坐在他隔壁。
我說:「她有讀寫障礙。」
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急著說「沒事」,
只是靜靜聽,然後說:
「面對現實。」
時間往前,人也得往前。
我問他:「你會不會覺得你兩個女兒不如你?」
他的女兒們都剛畢業,正在找方向。
他說:
「有,也沒有。
有,是因為人總看見自己的優點,
不理解時代對下一代的刻畫,就很難客觀。
也總會放大自己的難處。」
我點頭。
這種語氣,不是安慰,也不是評斷,
而是經過時間沈澱出來的閱歷感。
不是每個人經過歲月,
都能沉出這樣的清澈。
他說:「家家有本難唸的經。辛苦。心心還有你可以依靠。」
他再次確認墨然也在倫敦,似乎放心了。
見面不到三小時,我就要去接心心了。
臨別,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沒多說什麼,
但我知道他懂。
那一刻,
我彷彿回頭看見從前那個穿著套裝、報表熟稔、語速飛快的自己。
她還站在那裡,
但我已經不再需要她來撐起身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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